话说监利
话说监利
钟清平
监利是一个古老的行政县,亦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不久前,有家乡友人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筹办一期广告策划培训班,想请我回去给大家讲一讲有关监利地域文化特色定位的问题。
可以不谦虚地说,要我谈监利的地域文化特色,应该说是找对人了——虽然我不敢说自己是最权威的。我在监利一共生活了四十多年,2006年才调往外地。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曾经主修过《监利文化志》,对监利的历史文化有过比较系统的了解和思考。只是苦于目前身在异乡,手头没有现成的文字资料,全凭沉淀在脑海中的那么一点记忆,所以讲出来难免有不严谨、不全面之处。
那么,什么是监利的地域文化特色呢?愚以为,要弄清这个问题,必须抓住以下几个要点:
第一,楚文化是监利地域文化的“根”
说起“楚文化”,人们自然会想到璀璨奇绝、缱绻恻怛的楚辞,想到愤世嫉俗、湖北监利县怒沉汩罗的屈原,想到“惟楚有才,于斯为盛”这副千古名联,想到伯牙鼓琴、子期审音这段历史佳话,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楚庄王,想到一夜白头、掘墓鞭尸的伍子胥,还会想到编钟、楚简、章华台……
可以说,楚文化内涵丰富,博大精深。这当中,有两个概念与监利的关系最为密切。
一个是伍子胥。
司马迁的《史记》和冯梦龙、蔡元放的《东周列国志》,都以很大的篇幅记叙了这位历史伟人。尤其是在《东周列国志》里,作者纵述春秋战国五百余年的历史,书中人物多达数百,各种故事精彩奇绝,但许多情节或一笔带过,或点到即止,惟其对伍子胥的描述最为详尽。全书一百零八回,有关伍子胥的内容就占了约10%的篇幅,作者在书中罕见地注明了这个人的出生地:“话说伍员字子胥,监利人……”
在伍子胥的身上,演绎了许多震古烁今的传奇故事。楚平王执政时期,伍家被奸臣费无极陷害,遭遇灭门之祸,在楚王室的围追堵截之下,东躲西藏的伍子胥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后来,他在东皋公等人的帮助下湖北监利县历尽艰险逃到吴国,帮助吴公子阖闾夺得了王位。尔后,吴国倚重伍子胥的谋略,西破强楚,北败徐、鲁、齐等国,成为诸侯一霸。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历史上最富庶的地方——姑苏城(今苏州),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人工运河——胥江,这些都是伍子胥的杰作。甚至中国端午节的起源,最初也是为了纪念伍子胥(伍子胥含冤去世后尸沉钱塘江),而不是缘于比他晚两百年后怒沉汩罗江的屈原。
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历史人物,他的出生地就在我们监利的黄歇镇伍家场!
另一个著湖北监利县名的概念便是章华台了。
章华台是春秋时期楚灵王修筑的一个豪华建筑,它跟“好大喜功、穷奢极欲”这个概念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监利人一直坚称章华台坐落于本县境内,历代监利县志都把章华台列为“容城八景”之首,名曰“章台晓霁”,极表赞美之情。而以我的看法,章华台应该是楚文化遗产中的一个败笔,这一点我放到后面再讲。
不管怎么说,楚文化对监利区域文化的形成和发展,都是有着十分直接和巨大的影响作用的。
其次,水文化是监利地域文化的“源”
监利,古称“云梦泽”,是个“水窝子”。它东滨洪湖,南枕长江,北倚东荆河,内镶四湖渠,在这片三千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河网湖泊星罗棋布,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丰厚的水资源,是上苍对监利人的一种偏爱和恩赐。尤其是长江,这条生生不息的母亲河,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监利人。无论是发自远古的吟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还是一曲风靡大江南北的天籁之音“洪湖水浪打浪”,都跟我们监利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洪湖。
洪湖原本不是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划,由贺龙、周逸群创立的洪湖革命根据地,大多位于监利境内。1951年,因为洪湖在中国革命历史上的重要影响,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才批准将监利、沔阳、嘉鱼、汉阳的部分土地划出,单独设立了“洪湖县”。即便是在今天,总面积达348平方公里的洪湖水域,仍有约48%属于监利。所以,当我们深情款款地唱着“洪湖水呀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家乡”的时候,应该明白这其实是在唱着咱监利人自己的家乡。
水在给我们带来福祉的同时,也给了监利人无尽的灾难和考验。清同治《监利县志·江防志》上有这么一段话:“江之利在蜀,江之患在楚。楚之江患,荆郡其首也,监利又荆郡之最也。”
多少年来,监利人一直把抗洪抢险视为头等大事。因为稍不留神,我们就会面临江堤溃口、洪水泛滥的灾难。想当年我在监利县文化局工作的时候,每到春汛之际,我们便开始值防汛班,通常一值就是大半年,年年如此。监利县为了防止洪涝灾害,每年不惜血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正是这年复一年的抗洪抢险,磨练和铸就了监利人不畏艰险、不惧横逆、敢于牺牲、排除万难的英雄品格。尤其是199湖北监利县8年的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洪灾,英勇顽强的监利人民同解放军官兵一道,谱写了我县抗洪抢险史上最为惊心动魄、也是最可歌可泣的一章。
这些,我们是可以把它当作“监利精神”,作为监利地域文化的精髓,而根植到我们的文化血脉中的。
如今,由于三峡大坝的筑成和长江大堤的加固,监利似乎再也没有了决堤溃口之忧,惊心动魄的“抗洪抢险”也离我们渐行渐远。但我们不应该忘记历史。我常常想,这些年监利经济高速发展,不断拓展的新城区已是高楼林立、马路亮敞,可为什么就不能在城区修建一座“九八抗洪”纪念建筑标志呢?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的人民解放军、我们的英雄胡继成、我们的拥军大嫂、我们千千万万英雄的监利人民,用一种生动可感的艺术形式(比如说雕塑、纪念碑)永久地矗立在世人的视野中呢?
第三,红色文化是监利地域文化的“魂”
1991年8月12日晚,电视专题片《青山绿水话忠魂》在中央电视台播出。该片反映了上世纪二十年代末和三十年代初湘鄂西苏区的一段回肠荡气的史实,当它在央视黄金时段的“地方台30分钟”栏目播出后,反响强烈。
这部专题片的撰稿人就是我。
在写这部专题片之前,我翻阅了大量史料,并深入分盐、柳关、福田、周老嘴等革命老区采访,获得了宝贵的一手资料。在那风雨如晦、民不聊生的旧中国,监利人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牺牲了包括陈步云、崔琪、张孝贵等早期革命志士在内的无数英雄儿女;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监利周老嘴湘鄂西革命根据地旧址群,曾经是湘鄂西省政府所在地,贺龙、周逸群、段德昌等革命先驱曾在这里领导了波澜壮阔的土地革命,柳直荀、段玉林等革命烈士亦长眠在监利这块土地上——这些都是被载入了中共党史的。
就其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所作的牺牲和贡献而言,监利人完全可以自豪地高唱一句:“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这是我就监利地域文化特色所强调的三个重要元素。
当然,我们还应该厘清一些基本概念。并不是每样东西一旦披上“文化”的外衣,那就是好的。接下来,我想简要地谈一下监利地域文化中的“亚文化”或“负面文化”现象。
监利人喜欢喝早酒,曾被人称为“早酒文化”。每天清晨,我们经常看见一些男人(年轻的、年老的都有)端坐在街道两旁的早餐店,点上几碟小菜,手里端个酒杯,嘴里滋溜溜喝得有滋有味。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文化现象。你想想看,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正值青壮年时期的男人,每天一大清早就自己灌得醉熏熏、歪歪倒,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那他这一天还能做什么呢?
又如,出口带脏字:监南人是“日姐子的”,监北人是“个婊子养的”。这虽然也算得是一种“地域特色”,却是湖北监利县一种典型的低俗文化,上不得台面的。当然,这些东西你要说它有多么不好,似乎也有待商榷。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说脏话可以理解为是朋友间的坦诚相交、心无芥蒂,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这又另当别论。
还有一个我始终不理解的事情,那就是监利人对章华台这个历史陈迹的盲目崇拜。
在我看来,章华台它本身就是一个腐败产物。两千多年前的楚灵王,为了在诸侯面前炫耀国力,同时供自己花天酒地,通过搜刮民脂民膏修建了这座豪华宫殿,这在当时就遭到了天下诸侯的哂笑。章华台建好后不久,这位楚灵王就遭到了自家兄弟的追杀,东躲西藏,最后把自己吊死在一个农户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