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高宇婷 2019-03-27 14:33来源：澎湃新闻
牡丹江国有林深处暗藏违建，毁林千亩削山挖湖建私人庄园
黑龙江省委书记批示牡丹江国有林区毁林事件：成立督查组严处牡丹江毁林私建背后：“曹园”主人曹波指挥施工，与朋友反目
牡丹江“曹园”旅游开发迷局：当地4年两度招商，现彻底否认“曹园”大门口夜间有吊车施工，经一夜施工已拆除牌匾
牡丹江“曹园”违建问题初步查明，即日起自行拆除违建对话“曹园举报人”：和曹波认识常去玩，打猎、吃野味是常事
3月27日一早，“曹园”附近就已经封路，现场有挖掘机不断往来，开始实施爆破作业。
“曹园”主人曾涉原双钱董事长受贿案，母公司注册地无人办公
澎湃新闻记者 计思敏 刘畅 2019-03-21 19:10来源：澎湃新闻
2019年3月20日，黑龙江牡丹江，“曹园”建筑群。 视觉中国 图
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曹园”事件连日来备受关注，3月21日，澎湃新闻走访“曹园”涉事企业母公司及关联企业位于上海的注册地址，发现均无人办公。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牡丹江森林深处惊现违建：毁林百亩削山挖湖建私人庄园”。
工商资料显示，毁林违建“曹园”系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投资建设，该公司注册成立于2006年6月6日，曹波任法定代表人，注册资金为8000万元，2018年因拆除未履行受到行政处罚。
3月21日，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曹园”主人、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曹波及其项目经理正在接受调查，而非此前多家媒体所报道的“已被刑拘”。
“曹园”涉事母公司注册地无人办公
工商资料显示，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由上海天懋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控股，持股比例100%。上海天懋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则由曹超和曹越各持股50%，注册资本6000万元。
工商资料显示，上海天懋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注册地址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康桥镇康意路499号2幢A座4112室。旗下上海天懋溢翎投资有限公司注册地址在上海市长宁区淮海西路666号中山万博国际中心1606-A室。曹超和曹越对半持有上述两家公司的股份，曹超为天懋投资集团法人代表，曹越为天懋溢翎的法人代表。
3月21日，澎湃新闻来到上海天懋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康桥镇康意路499号2幢A座四楼的注册地址，发现并无该企业踪迹。园区指引牌显示，目前在此办公的是上海樱琦干燥剂有限公司。澎湃新闻询问在此办公的工作人员，均称并不知情。
澎湃新闻注意到，曹越为法人代表的上海五色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注册地址为淮海西路666号1605室；曹超、曹越名下的上海霜狮建筑科技有限公司注册地址为淮海西路666号1606-E室。上述公司，及两人名下其他多家注册地在上海的公司，注册电话均为相同的座机。
3月21日，记者在淮海西路666号1606-A室看到，目前入驻的公司并非天懋溢翎，为杭州探索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但无人上班。
一名在中山万博国际中心工作了七八年的保安告诉记者，天懋公司5年前就搬走了，不在这里办公。早先一段时间还能见到该公司的人来大厦，最近一段时间已很久未见了。
澎湃新闻了解到，目前，天懋公司在中山万博国际中心大厦里仍有物业，但不在16层，为该公司自有产业，已经全部租出。
澎湃新闻拨打工商信息上的注册电话，电话很快被一名女士接通，记者佯装向天懋公司租赁位于中山万博国际中心大厦的办公室，她说了一句“已经都租掉了”就挂断了电话。之后，记者再次拨打该电话，询问“曹越在嘛”，该女士说“打错了”，再次挂掉了电话。
3月19日，据中国之声报道，近日记者收到实名举报反映称，在森林资源丰富的黑龙江，有人在牡丹江市军马场的国有林里，毁林削山挖湖建私家庄园，却没有任何审批手续。
报道称，对于“曹园”的违法占地，近十年间，牡丹江市国土部门曾三次作出拆除并罚款的行政处罚，最终都形同虚设，沦为“一纸空文”。
报道刊发后，黑龙江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严肃对待。省委书记张庆伟、省长王文涛立即召开专题工作会议，部署调查工作。张庆伟批示要求省委省政府成立督查组，推动牡丹江市开展调查。目前，牡丹江专项调查组已全面进驻“曹园”，森林公安局等相关单位已进入到“曹园”内部开展实地调查，相关内业调查也已全面展开。
报道称，园内有一座较大的人工湖，这里曾是一条小溪。园内有多座规模宏大的违章建筑，一些建筑为古建风格，雕刻精美。园内还有一座私人博物馆，藏品丰富，价值连城，其中的珍稀动物标本，是否属于走私，公安机关正在调查。
3月20日，澎湃新闻记者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委宣传部获悉，3月19日，“曹园”事件经过媒体刊发后，20日黑龙江省林业和草原局等9个部门组成的督查组已到达牡丹江全面开展督查工作。目前，牡丹江专项调查组已全面进驻“曹园”，森林公安局等相关单位已进入到“曹园”内部开展实地调查。
曾涉原双钱董事长受贿案
公开资料显示，“曹园”主人曹波曾涉原双钱董事长范宪受贿案，且有“准亲家”的关系。
据《东方早报》早前报道，2003年6月至2008年2月期间，曹波曾多次为范宪及其女儿送钱送礼，其中包括20万美元、价值150万元的保时捷、600万礼金。
报道显示，2000年，范宪调任双钱股份。而曹波在1998年收购了双钱股份下属的胎圈钢丝厂—上海天懋钢丝销售有限公司，继而再成为双钱股份胎圈钢丝供应商，于是范宪与曹波在业务中逐渐熟悉起来。
2004年年底，曹波与范宪的两个家庭聚会，曹超认识了范宪的女儿范某。2005年春节，曹超与范某确立了恋爱关系，并定于2009年10月8日作为他们的大喜之日。
据报道，2003年6月至2008年2月，范宪利用担任双钱股份董事长、双钱股份橡胶（如皋）有限公司（后更名为双钱（如皋）轮胎有限公司）董事长的职务便利，在与上海天懋钢丝销售有限公司的业务交往中，接受该公司前后两任董事长、法定代表人曹波、曹超的请托，为其融资、支付货款、收购双钱股份橡胶（集团）如皋投资有限公司股份等业务中提供帮助，先后多次涉嫌收受曹波、曹超给予的贿赂款共计335万余元。
据媒体报道，2008年8月4日，范宪携妻女去荷兰开会，在浦东机场被上海市纪委拦下“双规”，当年9月27日他被“监视居住”，10月10日被逮捕。因案情复杂、牵涉面大，此案经历了两次“退卷”，随后由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反贪局侦查终结。
工商资料显示，目前上海天懋钢丝销售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曹超，持股比例40%，其父曹波持股比例20%，另外，曹越持股40%。
森林深处，好一个“曹园”？！
微信公号“央视新闻” 2019-03-21 10:31
近期，有媒体收到实名举报反映称，在黑龙江牡丹江市，有人在张广才岭国有林区里建私家庄园，却没有任何审批手续。经调查，这座名为“曹园”的私人建筑群2005年开始建设，总投资上亿元，至今仍未对外开放。牡丹江市国土部门曾三次作出拆除并罚款的行政处罚，最终都沦为“一纸空文”。国有林地，为何变成“私家庄园”？
国有林地，冒出“曹”姓豪华私人庄园
从牡丹江市火车站出发，出城区沿着山路而上，不足20分钟，会看到一个气势恢宏的古建大门，正中间的鎏金牌匾题有“曹园”二字。
城门两侧，两米多高的围墙上架着一米高的铁丝网，绵延有数公里。朱红色大门紧锁，没有开放的痕迹。高高低低的建筑，全部是仿古样式。围墙的一角，还专门建设了角楼。
据举报人介绍，“曹园”是由牡丹江市的民营企业家曹某投资建设。有说法称，2004年，曹某以其配偶的名义，从中牧集团牡丹江军马场获得该片国有林地的经营权，经营期限为70年，该块林地一共有近3000亩。“从2005年开始，他把这块林地全部用围墙圈起来，开始大肆搞建设”。
“曹园”是个私人庄园，这在当地并不是秘密。附近多名护林工人、放牧农民，都说从没进去看过。“那就是个人家，人家出钱修的，不让外人进”，“听进去的人说，里面超级豪华，跟宫殿一般”。
举报人表示，“曹园”的建设过程中大量盗伐林木，毁坏性开发，造成国有林地和生态遭到严重破坏。里面还设有狩猎场，不少野鹿、野猪等野生动物被捕杀。
2013年，为调整风水，曹某在山腰筑起蓄水大坝，造出一个面积约1平方公里的人工堰塞湖。“水面上停放着游船，如果一旦溃坝，后果不堪设想。”
手续全无，经营者却称要搞“旅游开发”
记者在网络上搜索“黑龙江曹园”，出现了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的官网。网站上展示了“曹园”内部建筑的照片，现已建成“三园一馆”， 初步具备参观游览、休闲康体、 餐饮住宿等功能。据悉，这里还将建设跑马场、高尔夫练习场等。
工商资料显示，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注册成立于2006年6月，法定代表人为曹波，注册资金为8000万元。
为什么在国有林场里建设庄园？17日，记者向该公司负责人苏林芳进行咨询。苏林芳称，是为搞旅游开发，黑龙江省、市发改委都立过项。公司很早就申请改变土地性质，但这块林地归中农发集团管，土地的评估价格比牡丹江市高两倍多，所以没有办下来。
相关部门：“曹园”不具备旅游开发条件 曾勒令拆除
“曹园”的开发建设到底有没有得到许可？记者19日采访牡丹江相关部门，被告知，“曹园”无任何审批手续，完全是违法建筑。针对“曹园”搞旅游开发的说法，牡丹江市文化旅游局相关负责人称，“曹园”压根不具备旅游开发的任何条件。
牡丹江市自然资源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国土部门曾对"曹园"的违法占地建设进行过3次行政处罚，虽然罚款交了，但违法建筑一直没有拆除。
据相关行政处罚文书显示，牡丹江市国土资源局于2009年、2015年、2018年对“曹园”未经批准违法占地建设下达行政处罚决定书，查处的违法占地面积分别是7000平米、5736平米、2367平米，按照每平米5元的标准进行处罚，并责令其自行拆除，罚款共计7万5千多元。
牡丹江市国土资源局曾就2018年的行政处罚，向牡丹江市爱民区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但法院根据法律规定作出裁定称，“申请执行人无正当理由逾期向本院提出申请，本院不予受理”。
森林公安：此前毫不知情 其涉嫌非法占用农用地 已立案侦查
行政处罚并未制止“曹园”的违法占地，反而让违法建设变本加厉。对“曹园”毁林、违法占地的行为，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局长杨旭辉称，森林公安2018年10月之前对此毫不知情。
杨旭辉：这个地方属于中农发集团军马场的范围，是央企，林地所有权是中农发集团，林业部门平时不进行管理，由军马场的林场进行管理。
杨旭辉表示，2018年10月，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介入调查。经初步查实，“曹园”确有部分毁林的情况，建设和水面占地19公顷左右。目前，已对“曹园”涉嫌非法占用农用地进行立案侦查。
从2018年立案至今，针对外界对办案进展缓慢的质疑，杨旭辉回应称，国家林业局过问后，他们及时立案调查。经过目测，曹园方面改变林地用途的面积已达到刑事立案的标准，但办案过程中却存在一些技术难题。
杨旭辉表示，由于问题形成的历史比较久远，基本资料非常难查找，现在还没有具体结论。现已聘请第三方鉴定机构介入，开始进行调查和鉴别。“曹园”的问题涉及多个具体的行为人，证据的收集及犯罪嫌疑人的确定都有难度，“具体说这个事落实到谁的头上，得最后靠证据说话”。
军马场：2018年8月就向森林公安正式发函报案
对于森林公安的说法，“曹园”所在林区的权属单位军马场并不认同。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军马场方面曾多次向林业等有关部门反映“曹园”违法毁林的情况，但因没有审批权和执法权，对“曹园”违法建设无可奈何。该负责人称， 毁林的监管责任在地方政府。
相关文件显示，军马场2018年8月就向森林公安正式发函报案，此前口头上也多次和曹园方面及森林公安交涉此事。
已成立督查组 及时公布调查结果
这又是一起违法占用国有林地开发私家园林的行为。目前来看，就事件的责任多方说法不一。森林公安称之前一直不知情，当地国土部门进行过处罚但违建却一直未拆除，军马场方面又说没有执法权。这一事件被媒体报道后，黑龙江省委省政府已经成立督查组，责令牡丹江市成立调查组，迅速查明事实真相，认定违法违规事实，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并及时向社会公布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违法建筑十几年都拆不掉，反而规模越来越大，到底是谁的责任？谁该负责？我们期待尽快查明真相，该处理的处理，该拆除的拆除，该问责的问责，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但绿色青山决不是某个人的私家花园。央视新闻将持续关注。
（原标题为《森林深处，好一个“曹园”？！》）
“曹园举报人”头条号再度更新信息，质疑建园资金来源
澎湃新闻记者 高宇婷 2019-03-26 16:13来源：澎湃新闻
“曹园举报人”开设头条号，预告持续曝光“曹园”内部情况
对话“曹园举报人”：和曹波认识常去玩，打猎、吃野味是常事
对话曹园举报人：目睹其豪华举报两年未果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3月25日23时25分，头条号上认证信息为“牡丹江毁林违建曹园事件知情人”的“曹园举报人”更新发布了一条消息，回应了网友的提问以及3月24日“曹园”大门外曾短暂张贴过的《发言稿》《关于曹园文化旅游区用地许可说明》等内容。
这是该头条号自3月22日开通之后的第二次更新。在第一次更新中，该头条号称，将持续曝光“曹园”内部情况。
此前3月24日上午，“曹园”内走出几名自称曹园文化旅游投资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在曹园大门旁的墙上张贴了《发言稿》《关于曹园文化旅游区用地许可说明》以及相关许可文件。3月25日，澎湃新闻记者在“曹园”大门口再度寻找张贴告示时，发现几份告示已不在“曹园”墙上。但已有不少市民将这几份告示拍摄了下来。
“曹园爆料人”在文中质疑了“曹园”大门外短暂张贴的《发言稿》内容。“曹园举报人”写道：“曹园”发出的文章中提出的 “我（曹波）之所以在最辉煌时，我卖掉工厂回到家乡，是因为我一直有个梦想，我要向世界展示我们东北的大文化”。“针对这个我要说一下，因为在这个事情上我最有发言权。我亲身经历并见证了曹波‘辉煌回来’的全过程。”
“曹园举报人”写道：从2008年范宪（双钱集团原董事长，因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编者注）案逃回牡丹江后，直至2015年，期间曹波一直未有任何实体经营项目，营业收入。其注册所有公司均可在天眼查上发现无任何实际经营流水。建设“曹园”资金共计三部分。一是范宪案件行贿所得物业进行低价处理变卖所得。二是盗林伐林变卖国家林木所得。按牡丹江市地区军马场树种价格每立方米8000元出售价格计算，毁林20公顷的林木卖了多少钱是可以核算的。三是通过恶意拖欠施工单位工程款变相压榨。“曹园”被中央媒体曝光后第一天，门口聚集包括哈尔滨、安徽、牡丹江、绥芬河、深圳等地共计57位受害人，打条幅前来索要各类工程拖欠款，媒体记者都在。其中通过天眼查可到看牡丹江曹园文化投资公司诉讼一栏均是被工程施工方起诉欠款行为的诉讼。2017年“曹园”曹波本人因大量被起诉欠款无力偿还被法院定为“老赖”公示于网络。
“曹园举报人”写道：“曹波及其亲属对我本人提出的各种质疑，建议请立刻转交相关执法执纪部门，我全力配合调查。”
上述文章还提到：“感谢网友对我的支持和关心，我现在很安全，会每天报平安，请大家放心。调查组已经与我取得联系，并正式接受了我的书面举报材料，公安机关已经对我材料受理并取笔录。对于那位自称‘我不知情’的林业公安，我已经递交了回避申请。”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中国之声此前报道《牡丹江森林深处暗藏违建：毁林百亩削山挖湖建私人庄园》一文中写道： 对“曹园”毁林、违法占地的行为，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局长杨旭辉称，森林公安2018年10月之前对此毫不知情。
官方确认“曹园”主人曹波目前正在接受调查，而非刑拘
澎湃新闻记者 高宇婷 2019-03-21 08:36来源：澎湃新闻
3月21日0时30分，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曹园”主人、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曹波及其项目经理截至目前正在接受调查，而非此前多家媒体所报道的“已被刑拘”。
“企查查”网站 截图
3月20日晚多家媒体曾报道：“曹园”的主人、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曹波及其项目经理已经被刑事拘留；稍晚的22时左右，又纷纷将这一消息改为曹波及其项目经理“正在接受调查”。
澎湃新闻记者查询“企查查”网站发现，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为曹波，注册资本8000万元，成立日期为2006年6月6日，经营范围为文化创意产业、旅游产业投资。上海天懋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认缴8000万元100%持股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而上海天懋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为曹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