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干田∕文
【作者简介】肖干田,生于1950年,湖南沅江人。1977年于南京航空学院毕业后走进了西藏。系西藏大学编辑、西藏文艺研究会特邀研究员、西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特邀创作员、中国高校校报协会理事、拉萨市文联委员。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余篇(首),并多次获奖。
林芝风光独领风骚
在众多的散文作者中,杨辉麟的名字读者并不陌生,偶尔翻阅一些区内外报刊,就可以看到他的一些“短、平、快”的文章。而今,他结集的第二部散文著作《西藏东南角》,共分三辑20余万言。以他浓郁的林芝特色,进入西藏散文整体氛围,同时以独到的林芝地域特征,区别于其他作家作品。
杨辉麟自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走上高原,30余年从未离开过这一大本营——林芝。他以老西藏特有的吃苦精神踏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在边防执勤中,他以军人和作家的双重眼光,考察和搜集了那里的风土民情。他这本书的林芝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是以墨脱为重点的奇妙山水风光,其次是林芝门巴、珞巴、僜人的奇异风俗。
看一部散文集是否能焕发读者的激情,就看他描绘的地域风光能否有招揽读者观赏游览的吸引力。杨辉麟笔下的瑰丽冰川、美丽瀑布、浩翰江河、奇异神山、茂绿植被、晶莹雪峰、冷峻森林……的确有一种神祕而神奇的吸引力,让人留连忘返!
徒步幽深险峻的雅鲁藏布大峡谷,登临冰封雪锁的南迦巴瓦峰,乘坐尼洋河慑人心魄的牛皮船,游览天姿丽色的错高湖,采一朵千古传奇的灵芝,观赏2000多年的古柏,读者早就被林芝风光陶醉了。若是遇上突发性的雪崩、泥石流,看到那移山堵江的惊险场景,更会为你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
林芝是美丽的,又险象丛生。它东依横断山脉,西靠念青唐古拉山系,南枕喜马拉雅山脉,北邻拉萨河谷。当特提斯海悄然隆起偌大的青藏高原之际,厚爱地保留了这一片参差不一的原始风景。以森林为主体的林芝,间以一列列威风凛凛的山丛。那植被分明的雪峰,直入蓝幽幽的天穹。创世纪的冰川和新生代冰川,在明朗的日照里裸露着古海洁白的灵魂。
浩翰的原始森林,绿海般翻腾起伏,大自然的生态博物馆,在这里形成瞬间的凝固,众生的喧嚣使它不得安宁,造化的无穷力量常常制造地震、滑坡、泥石流,相对的宁静中蕴藏永无止息的动势,这一切使林芝充满着富有冷峻的美丽和运动活跃的生命力。
像门巴人世居的墨脱,保留着造山运动时期的切割状态,两列山丛遮天,一扇瀑布入谷,雅鲁藏布江在山脚歌唱,无数鸟兽在山腰的密林间应和,森林、灌木、草甸、冰川、蓝天,依次毗连。
原始林带从山腰一直遍布江边,青?、银杏、青松、翠柏,挺拔争耸;杜鹃、画眉、犀鸟、百灵,歌声轻脆婉转;獐、豹、猴、岩羊、松鼠、麂子、羚牛,逐走密林。怒放的杜鹃花迎雪掩面,一线飞瀑从冰川直泻山腰,隐入岩隙,直到山脚才像捉迷藏的顽童猛然地哗声露面。偶尔,从竹林中钻出来,高翘起船帆般的绿尾巴,巴扎巴扎喝上几口水,一晃身子没入灌丛后边,再也见不着可爱的身影了。
林芝帕隆沟,漫山遍野的桃花把大江映得红火火的,铺天盖地的青松把山峰装扮得青幽幽的。当你站在山上眺望远方的雪峰时,草虱子、旱蚂蟥悄悄地爬上身来,叮上一口够你受呢!当你欣赏烂漫山花时,野蜜蜂也可能从悬崖的蜂窝里飞来抢采花蜜。江涛咆哮,在山谷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令人耳膜发痛,地下水呻吟。
更可怕的是,猛然暴发的冰川泥石流,从雪峰的天然湖里冲撞下来,带着一片片山坡,直扑落差3000余米的帕隆沟,瞬间冲下十层楼高的巨石堆,山一般盖在江面上,过往车辆和行人,立即葬身江底。仅是1985年6月18日那一次特大泥石流,就埋没了80辆大小车辆和好几位行人。
“尼洋河急流汹涌,雪浪飞翻,江流在飞壁悬嶂间瀑布似地层层跌落,又群兽一般在犬牙交错的礁石里乱撞,有谁能驾驭?”(《尼洋河与牛皮船》)杨辉麟这寥寥数笔,如此传神的山水便映入眼帘。时而比喻,时而隐笔,时而直描,时而拟人,作者不断变换写作手法,饱蘸热情,讴歌祖国的锦绣山河,展现林芝的奇异风光。
以山水为写作背景的散文作者,如果不深入实地考察,绝对写不出自己真实的感受来的。三毛若不亲历撒哈那大沙漠,不与土著人做危险的交往,岂会有“平林漠漠夜带刀”的骇人之叹?杨辉麟是位军人,他与一般军人不同,在执勤途中,在巡逻线上,他观察,他思考,当思浪涌来之际才急切地将激情注入稿笺。
作者曾多次深入全国不通公路的墨脱大森林,和战士们一道背运物资,和门巴族人民一道生活,并且贴近危险动物活动地带,观察过莽蛇、野猪……这有生命危险的诸多经历,使他的作品有了他人不可替代的价值,使读者在思考人与动物、人与大自然关系的时候,有了活生生的例证可考。
杨辉麟在《西藏东南角》一书里,告诉我们这么一个道理:墨脱是林芝一朵美丽的玫瑰,要想采摘到手,如同当代的阿里巴巴,一定要懂得打开它门扉的信息咒语,深入墨脱这么艰险的地方采风,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正因为作者和墨脱人同呼吸共艰险,所以他了解到了许多生动的第一手资料。
在西藏,不仅要自认孤独,而且要生存好,必须要与动物界“建立”和谐的关系。动物是以弱肉强食的规则生存下来的,对人也不例外。《巴嘎——野牦牛的乐园》一文中记述的故事,正好说明了动物的残忍性。
在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之前,一位猎人闯入米林巴嘎,向一头孤独的野牦牛射击。未被击中的野牦牛旋风般地向他逼近,猎人被迫爬上滚圆巨石,它用犄角猛抵巨石,巨石火花四溅,抵累了它闭目稍歇。猎手乘机撤退,被逼上绝壁,它决不罢休,一直逼近,猎手跳入绝壁下咆哮的巴嘎河,才留下一条活命。
这篇短文所揭示的,表面上是野兽的残忍,其实提供了更深一层的意义。在弱肉强食的动物界中,人才是动物之王。人要是不猎射动物,许多野生动物还会变成“珍贵”之族么?人类的野蛮和残酷,使动物的活动空间十分狭窄,使动植物链被切断,生态平衡被破坏,以至人类自身的生存也开始受到威胁。
这时候,人类才发慈悲,开始建立天然动植物保护区。试想,当地球上所有的野生动物都成为历史名词之际,人类自身的历史博物馆,恐怕只能由机器人当讲解员了吧?人与动物的关系,是人与自然的关系的一部分,相互依存才是最根本的原则。
作为散文作者,要凭真情实感描写墨脱的野生动物圈,没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是万万办不到的。
杨辉麟在《大峡谷探秘》一文中写到:“轰隆隆……喀嚓嚓……呼啦啦……一阵撼天动地的声音传来,我们被震得从地上跳起来,先后钻出帐篷,好玄乎!一块数米见方,上千斤重的巨石横在帐篷附近。而在巨石旁边,射出两束绿色的光!我拧亮长筒手电,但见一个闪着黑色横纹的动物躬腰一窜,闪进了密林。”这毕竟不是在动物园观虎,可以凭铁栅栏观赏,任凭虎啸狼嚎,仍可游哉悠哉。这可是在弱肉强食的动物界寻虎观察,那危险的程度恐怕观后还会感到后怕。
作者如果没有亲历过,断然写不出这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来。正因为他被崖洞里的血蠓咬过,在颤抖中观察过盘缠在大树上的巨蟒,并看过蟒蛇吞食麂子的过程,他观察过太阳鸟吸蜜,跟踪过长尾叶猴的活动,追过鼯鼠,搜集过许多动植物的资料和传说……总之,对于写作背景里的动植物习性,从实际活动到书本知识,他都扎扎实实地掌握了不少。难怪他写起文章来得心应手,一篇篇短文都是那样充实而生动。
这种切实与写作的区域环境建立密切联系、不断深入生活的刻苦精神,与当今文坛上出现的那种玩弄技巧的现象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作者在西藏的30余年里,走过了林芝的山山水水,到原始森林里观察动植物,到少数民族聚居区采风,到军营哨所了解军人的实际生活,历尽艰辛之后,一个字一个字的爬格子。
这种以写作为生命存在方式,与写作背景紧密联系、与人民与军队同步呼吸、同甘苦共命运的精神,本身就是创作成功的基本点。正因为这部书,字字句句凝结着作者的心血,事事处处反映着林芝的实际,读来倍觉亲切感人!
找准相应的写作背景,一竿子插到生活的底层,摸准当代人的跳动脉博,是这本书成功的主要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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