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六成英国人“后悔脱欧”？)

“我有一个梦想，（希望）英国和乌克兰能在五年内加入欧盟。”欧盟议会脱欧委员会主席维霍夫斯达公开说。

英国公投脱欧已经七年多，其正式离开欧盟也三年有余。最初英国脱欧的口号是“夺回国家边界和安全的控制权”，可脱欧后的英国却走上了一条艰难之路。

经济低增长、通货膨胀持续和生活成本上升等正在刺激英国人的神经。当英国人被问及“是否支持英国脱欧”时，“后悔脱欧”（Bregret）的人数逐年递增。英国《独立报》2023年初的一项调查发现，65%的受访英国人希望重新公投、加入欧盟，这一数据在2022年只有55%。

“我们必须到大西洋的另一边做生意”

“英国脱欧让我们企业承担了巨大的物流成本和时间延误。”拉尔斯无奈地告诉美国公共广播（NPR）。拉尔斯是英国伦敦公司My Nametags的首席执行官，他的公司已成立18年，主要负责向欧洲等国的市场销售金属铭牌。

英国在2016年6月举行了脱欧公投，直到2020年12月，该国才与欧盟敲定了正式的《英欧贸易合作协定》——它取消了大多数进出口商品的关税，但引入了边境管制、海关检查、进口关税及动植物产品卫生检查等。

为了解决繁琐的流程，拉尔斯在爱尔兰都柏林成立了一家子公司。“如果法国巴黎的客户想要我们的金属铭牌，从爱尔兰发货比从英国发货更快。”拉尔斯说，尽管伦敦工厂离巴黎更近。

英国伦敦经济学院一项研究估计，由于中小型出口商退出了欧盟市场，脱欧第一年里，英国出口到欧盟的产品种类减少了30%。

英国人罗伯与妻子维奇共同成立了一家儿童珠宝制造公司Little Star，该公司在荷兰市场销量良好。自英国脱欧后，三十多家荷兰客户只有两家愿意接受价格浮动和繁琐的文书准备。“我们必须到大西洋的另一边做生意，这是不是很疯狂？我们与30英里外的人做生意困难重重。”罗伯抱怨道。

英国脱欧打破了原有的劳动力市场。英国广播公司（BBC）援引欧洲智库欧洲改革中心一项研究发现，英国脱欧导致英国工人数量减少了33万人，其中交通、酒店和零售行业遭受严重打击。

劳动力不足直接降低了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的生产力，摆在英国眼前的是一场大型就业危机。多年的政府资金不足和欧盟国家医疗人员的离职，使英国国民医疗保障体系（NHS）陷入崩溃。在2022年10月，英国有710万人在等待择期住院治疗，高于疫情暴发前的440万人。

到了2023年2月初，英国学校教师为主的罢工罢课运动再次袭来，超过50万名工人走上街头，一同抱怨“工人的工资与英国的通货膨胀不成正比”。

“英国政府一直在削弱我们的教育系统，为学校提供的资金不足，学校教职员工只有很低的薪水。”英国全国教育联盟联合秘书长凯文·考特尼说。在2月罢工最严重的日子里，全英85%的学校停课，英国家长只能调整工作时间，或者寻找托儿服务。

但英国政府解释称，英国劳动力短缺推高了工人的薪资需求。据牛津大学移民观察站统计，在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前，欧盟公民占英国所有移民比例的六七成。脱欧后的2022年，离开英国的欧盟公民比移居英国的多9.4万人。

迄今为止，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仍对罢工采取强硬立场，他坚称政府无法负担公共部门员工要求的部分加薪。“我们孩子的教育是宝贵的，他们今天应该上学。”苏纳克说。

经济衰退加剧“后悔脱欧”

英国脱欧的影响潜伏在政治混乱和经济衰退中。“留欧派”认为，英国脱欧是英国政坛动荡和经济困境的主要原因。以英国政府为代表的“脱欧派”则认为，英国脱欧从来不是经济问题，而是主权和身份问题，英国经济衰退受新冠大流行、俄乌冲突的影响更大。

在2020年英国正式脱欧后，英国政府曾骄傲地说“新冠疫苗的快速获批和上市归功于英国脱欧”。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以“英国作为世界上首个取消新冠疫情防控”的国家而自豪。

可英国的经济数据让“脱欧派”不再自信。自2021年以来，英国国家统计局 (ONS)数据显示，英国对欧盟商品出口下降了 40.7%，进口下降了28.8%，这是自1997年有记录以来的最大降幅。

在七国集团中，英国是唯一一个经济规模小于新冠大流行前的国家，其经济规模已被印度超越。而英国的通货膨胀率从2022年10月以来一直未低于10%。

“英国脱欧对英国经济的影响远大于新冠大流行。”英国预算责任办公室 (OBR)发出警告，脱欧将使英国潜在GDP减少4%，而新冠大流行则会减少2%。

以英国执政党保守党为代表的“脱欧派”正在输掉这场争论。为了争夺选票，2016年英国首相卡梅伦为首的保守党提出“守护英国主权与边界”的口号，开启了漫长的脱欧之路。在英国媒体UnHerd2023年公布的民调中，英国632个选区中的629个选区的选民“后悔脱欧”。

年轻选民的反脱欧情绪尤为强烈。美国《大西洋月刊》的统计发现，18岁至24岁的英国Z世代里，超过79%的人会选择重新加入欧盟。

英国的Z世代青年在全球民粹主义动荡的时期长大，他们经历了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当选和英国前首相约翰逊的崛起，并长期经历英国议会关于脱欧僵局的讨论。在他们眼中，“英国脱欧是一个历史性的错误”。

“温莎框架”改善英欧关系？

“如果不解决或改善英欧的贸易关系，就无法真正解决英国的经济问题。”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分析师拉赫曼（Mujtaba Rahman）坦言。

自2020年英国正式脱欧以来，英欧关系持续紧张。为了缓和紧张关系，英国试图在经济、国防和移民领域推进与欧盟国家的合作。

进入2023年2月后，英国首相苏纳克已经在私下要求其高级部长策划欧盟合作计划，同时他也秘密会见英国保守党和工党成员，商讨如何接近欧盟。

“苏纳克是英国右翼计划的拥护者，在他看来，减少公共债务的优先级远大于社会不平等、生活成本危机等。”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一则评论称，也因此，苏纳克与欧盟的沟通重点不是“英国重返欧盟”，而是“脱欧后英欧的友好相处”。

为了达成上述目标，苏纳克希望从困扰英欧关系的“北爱尔兰贸易问题”着手。对此，他既需要直面英国保守党“激进派”破坏英国脱欧协议，也要说服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在北爱尔兰问题上达成一致。对外，苏纳克更应争取欧洲多国领导人的信任。

2023年2月27日，英国与欧盟达成一项名为“温莎框架”的协议，取代“北爱尔兰协定书”，对英国脱欧后的北爱尔兰贸易问题作出新安排。

在“温莎框架”下，从英国大不列颠岛运往北爱地区的货物中，目的地为北爱地区的货物将使用绿色车道，计划运往欧盟国家的货物将使用红色车道，绿色车道的货物检查将得以精简。

“温莎框架将开启英欧关系的新篇章。”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说。此前的“北爱尔兰议定书”是《英国脱欧协议》的一部分，要求从英国大不列颠岛进入北爱地区的部分商品需接受海关和边境安全检查。

南方周末记者 顾月冰 南方周末实习生 訾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