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临涣,世纪茶馆
图、文/黄家双
当金色的晨曦露出天际时,我已经奔驰在去临涣的高速公路上了。临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皖北小镇,我此行是去喝“棒棒茶”。
一个坐落在江淮平原与茶叶产地无缘的千年小镇,竟演绎600多年连绵不衰的“棒棒茶”情结。临涣古镇,位于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西南35公里处。临涣隶属淮北,原来这个地方也是一个郡县,曾经很是鼎盛,由于历史变迁,隶属几改,当年的火红已退,可依稀仍能看到它当年伟岸的影子,丰厚历史底蕴。古朴而淡雅的小镇,青砖碧瓦地安卧在一泓秀水的臂弯里。氤氲着泥土和黄花的田野的芬芳,仿佛素抹写意的山水卷轴。檐角高高低低错落的些许老屋,悠闲的坐在刻满岁月痕迹的青石板小路的两旁,间中点缀着或疏或密的不知名的绿树,脚边不弃不离的一弯河水,静默安逸的就像生活的本来,无声但是凝重。
临涣茶馆蕴涵着自己独特的优势和鲜明特点。临涣老茶馆的最大特点是以家为店。临涣集镇坐落在浍河北岸,老茶馆大都近水临街,多依家舍而设。临涣的独特泉水最宜沏茶。临涣城下四大古泉各具特色,它们是回龙泉、金珠泉、饮马泉和龙须泉,四泉沿浍河之水“┗”形排开。临涣得天独厚的古泉资源,是临涣茶馆名扬四方的一大优势。临涣茶馆的茶有着鲜明的特色和唯一性,临涣当地不产茶,而是专门取自两百里以外的六安的茶梗,临涣人把这种低廉的茶梗叫做红茶棒。这种茶梗经临涣泉水的沏泡,雾气结顶,色艳味香,入口绵甜,回味无穷。但是一旦将这种茶梗带出临涣,用其他地方的水沏泡,永远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味道、舒适的感觉和奇特的功效。
茶馆是高谈阔论的好去处。临涣人爱进茶馆,是因为临涣人喜欢“摆龙门阵”。什么话题都有,涉及时事、社会、文学、艺术、哲学等。有的茶客默不作声,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茶客们在这里可以一边品饮棒棒红茶,一边海阔天空,谈笑风生,无拘无束,实为人生至乐。小镇民居狭窄,亲友来访,无法在家中接待,往往起身招呼亲友:“走,茶馆吃茶去。”商人在茶馆隔着袖子互掰手指头,扭捏比划,论质讨价,发出的声音或震耳欲聋,或低声细语,几盅茶就促成了一笔生意。早上天没亮,就已经坐满了喝茶的老人,收音机里放着新闻或是戏曲,每人面前桌上都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临涣茶馆服务大众的定位是它生存的根本。茶馆现在依旧按着传统从清晨五点开张,晚上十点钟打烊。茶客可以泡一壶茶在茶馆坐一天,而且可随意添水,店主也是绝对不会赶你走。茶客常常是将茶钱投入钱箱后,自己找把茶壶就把茶给冲泡了;早上来的早的茶客还会主动帮助搬桌拿凳。沏茶的老板娘拧着个大吊子在桌椅之间穿行,如果要添水,就把茶壶盖子揭开了放一边,不用提醒,老板娘自然过来给沏满了一壶。老人们边喝茶,边聊天,古往今来海阔天空信马由缰,插不上嘴也觉得特别有趣,或者听着没啥兴趣,干脆打瞌睡也有。年轻人大多忙碌,老人往往孤独,又不嗜睡,一早跑去目的是找个热闹,寻个说话人,这种时候饮茶就不仅仅是为了饮茶,而是一种交际了。如果是年轻人来这儿喝茶,就没茶壶的待遇了,老板娘直接把茶叶往茶杯里一倒,再递给你一个热水瓶子,哪儿安静去哪儿坐着吧,知道这些年轻人一早来大多是图个清静说个悄悄话,不会和那些老头子厮混在一起的。
茶馆可谓是小茶馆大社会,你只要静下心来,要上一壶茶,细细品味,静听众茶客无束神侃,就会看到民间喜怒哀乐,感受社会百味人生。国人的习惯,饮茶要烫,一杯茶捧在手里,几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托着杯底,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稍稍拦住指颤颤巍巍地托着杯底,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稍稍拦住着边,如蜻蜒点水一般的嘬上一口。挤眉弄眼的咽下去,再舒坦的呼出一口气来,发出“哈”的一声,这是享受。当然也有晾凉了喝的,多为贩夫走卒体力消耗者,大茶缸子先沏好了一大杯浓浓的酽茶,搁那儿凉着,等忙完了一身大汗过来,拿起茶缸子一口气喝完,也要发出“哈”的一声,同样是种享受。我看有茶馆门口卖鱼的小贩,鱼放在地上,人蹲在鱼旁,身后一张矮凳放着杯盏壶盘,彼处喝乌龙居多,自有一番步骤,讲究一个谱,这小贩每得空闲,就将双手在围上一擦,转回去不紧不慢一闻二品三畅饮,在鱼腥肉膻中,自得茶香的天地,这种境界在别处从未见过。
临涣现存十余家老茶楼,多数茶馆的茶炉依墙而建,通体为长方体,以煤炭为燃料,煤炭直接从上面添送,炉口一般可以并排放十几个水壶。火苗从茶炉洞内蹿出,直烧壶底。茶馆里一般都摆设着几张八仙桌或陈年古董般的简易方形木茶桌,简易长条木桌长凳。店主还在门面的两边或对面的空地处,放些粗糙的石蹲、石板和石凳,供客人多时使用。茶楼内没有什么装饰,陈旧的大堂里,摆着十多张古董般的木茶桌,大部分都已缺角少棱,配上那些土旧的茶壶,倒也很是搭调。我到的时候,早晨喝茶的人已散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那坐着聊着,另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外地人慕名来喝茶。
坐定后开始点茶,所谓点茶就是点那一袋袋里的长约一公分、干草似的、颜色略有不同的“棒棒茶”梗。一壶水的价格从一元、二元到十几元不等。老板娘给我推荐了十元一壶的茶。只见她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红色的茶梗,撒进一个胖胖的粗瓷茶壶,从灶上提起一只黑乎乎的炊壶,冲入滚开的水,然后把茶壶和两只缺边少沿的敞口黑碗放在斑驳无漆的茶桌上。没有洗茶、沏茶、奉茶、闻茶、“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等一系列繁文缛节。茶,就这样开门见山地喝开了。
片刻,往黑色的茶碗里倒了一点茶水,茶水深红色,嗅之有淡淡的甜味。小呡一口,有股浓浓的红茶味,口感却涩涩的苦。见我轻轻地皱眉,旁边一个独自喝茶的老者笑了:再喝几碗,味道就不一样了!果然,几碗热茶下肚,嘴里感觉滑爽了。
与老者相谈甚谐,索性把茶壶茶碗移至他处,边喝边聊。老者姓陈,在本地已生活了几代人,喝茶也喝了几辈子。每天早晚必来喝两次。每次泡一壶一元的茶,没有茶点也无需其他,就这么泡着喝着,几十年的光阴从一壶壶氤氲的茶水中飞逝。陈老汉对我打开了话匣子。他认为,饮茶不可求快,不宜大口大口的喝,需慢慢地品,慢慢地嚼。若有一道饮茶的茶友,那么就更有滋味了。因为聊天与喝茶,常常是彼此不离不弃的一对孪生词。一张木桌、几把竹椅就构成一个小天地,三五知己围坐一起,泡一壶好茶,细品慢啜,打牌聊天,在恬淡闲适的氛围里尽享茶之妙趣。或者独自倚着竹椅,阳光里微眯上双眼,让阳光轻洒在身,看细腻圆润的茶在杯中慢慢地舒展开腰身,晶莹剔透,曲线流畅,茶香一层层沉淀下来,杯子斟满,让茶的清香缭绕在周围,享受阳光,享受幽香,享受舒适与慵懒,哪个人生还有理由说不美好!老者相信那一刻所有的烦躁都会消声遁迹,人生变得瞬间安静。
临涣的味道,在于它的“老”:老街、老巷、老树、老桥,还有一群老人坐在老旧的茶楼里,端着老烟袋,眯着昏花的老眼拉着老旧的往事,到处都写满旧光阴的影子。我这个匆匆过客,捕捉的只是一点时光的碎片。临涣人饮茶,与风雅无关,仅是一种习俗,这习俗已然糅进了每一个平凡的日子。有茶的生活和没茶的生活质量是不一样的。没有茶的生活,必然民生维艰,人们只能苟且地生存。而有了茶就有了不一样的生活,生活质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那是理性的、鲜活的、愉悦的,茶使临涣人的生活更加有意义。
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凡茶叶生产、贸易特别好的时候,社会是繁荣的、文明的、进步的。一定是历史发展的最好阶段。与此相反,则是社会动荡不安、人们民不聊生过着食不裹腹、衣不遮体更无茶喝的倒退阶段。小小茶馆的兴衰,确实是检验历史兴衰的一面镜子。
临涣人的茶情结,外人无法想,对茶的依赖,外人无法能比,千百年来临涣人与茶结下的不解之缘,永远难以化开的死结。面对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临涣人就像那“棒棒茶”耐泡、耐得住寂寞,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淡定及从容。这也许就是临涣人爱喝“棒棒茶”的缘由吧?对临涣人来说,棒棒茶已不是他们日常生活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更是许多老茶客精神生活中的一部分。茶馆业主宁可少赚,也要顾及乡邻四方,依然日复一日默默地传承这古老的习俗……随着城镇的扩张和重建,今日的临涣只因它独特的茶文化而出名。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那厚重淳朴的乡土特色有必要加以保护和传承。临涣的茶馆能得以幸存,彰显出它的坚韧和旺盛的生命力。
当夜幕低垂,水腻如绸,桨声静默,新月如钩,在清澈的月光里,那屋那树那桥的黑色剪影在石板上斜斜密密地交织在一起,斑斑驳驳地,直延伸至夜的深处,一如那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让人看不甚清那美丽的面容,反而引发出无限的遐思了。而此时的临涣镇亦枕着柔软的水波沉沉地睡去了,徒留一些稀疏的灯影,兀自摇弋,譬如游子羁旅的稠愁,和难以安睡的心及不肯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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