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权声明】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家乡特色签约账号【豫记】原创内容，独家发布在网易号，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平顶山的汝河和驻马店的汝河是一回事儿么？为什么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记载了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河流？你的童年有河流陪伴么？你在河岸边放过牛，偷过瓜么？你在河边的树林里摸过Ma ji liao（马蛣蟟）么？你对家乡的山水有感情么，是否有美好的故事分享给大家？今天我写写家乡的汝河，讲讲汝河的故事和我的故事。
汝河分南北么
我生长在汝河岸边，村南一里多地就是汝河。儿时常听老人们唠叨：“打开龙门口,旱干汝阳江，过去汝河很大很大，叫汝阳江。有一年，汝河发大水，那水可真大啊……”我常常听的入神，汝河就是我小时候的故事书。乡亲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汝河岸边，亲切地称她为大河。在我的记忆里，汝河就是俺家门口的汝河，没有南北之分。直到2010年，国家南水北调工程穿汝河从村西头向北京挺进时，我才清楚的看到这个国家级项目叫“南水北调北汝河倒虹吸工程”，诧异的我上网一查才知道汝河原来还有北汝河与南汝河之分。
家门口的南水北调工程，穿北汝河而过
汝河古称汝水，在古代只有一条主流，是一个庞大的水系。《荀子》中有“汝颍以为险，江汉以为池”。其中“汝”即指汝水，荀子把汝水、颍水、长江、汉水放到等同的位置。《汉书·地理志》记载:“高陵山, 汝水出, 东南至新蔡入淮, 过郡四, 行千三百四十里。”汝水是《汉书》记载有里程的、排在颍水之后的淮河第二大支流。公元1500多年前，北魏郦道元在鲁阳（今河南省鲁山县）做太守期间，觉得前人关于汝水发源的说法多有参差，遂亲寻其源头，绘制汝水的流域和水系，并在《水经注》里专辟《汝水》一卷予以详述。按《水经注》记载：汝水的流经区域大致就是现在北汝河和南汝河的全部流域，由无数条支流汇聚而成。
《水经注》中的汝颖水系图
从现在的地理位置看，汝水正源发源于嵩县，过去曾流经汝阳、汝州、郏县、宝丰、鲁山、襄城、叶县、舞阳、舞钢、郾城、西平、上蔡、遂平、泌阳、汝南、平舆、正阳、新蔡、淮滨、商水（古汝阳）、项城、沈丘、临泉、阜南等地，接纳诸多河流后注入淮河。她从豫西发源经豫中过豫东南至皖西，贯穿洛阳、平顶山、许昌、漯河、驻马店，周口、信阳、阜阳等地市，历史上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河。
汝水源头，嵩县摞摞石沟与东沙沟两溪交汇处。图片来自“洛阳河流文化采风团”
汝水在郾城县南流入西平、上蔡、汝南诸县。元代至正年间（１３４１～１３６８年），汝水泛滥，治水的官吏自舞阳截断汝水，使上源汝水东注，改道入颍河水系，史称北汝，即今天的北汝河。此即“汝水南北截分之始”。下源的汝水后来也经过两次变化，分化成现在驻马店地区的洪河水系（西汝）和南汝河水系。分截后，汝水失去了淮河第二大支流的地位，原本是汝水支流的滍水（沙河）却成了北汝（河）的主流，原本是汝水支流的洪河却成了南汝（河）的干流，《水经注》中记载的汝水入淮口 (汝口) 也变成了洪河口。汝水枝津黄水、扈涧水（在郏县）、蓝水（蓝河）、湛水（湛河）、滍水（沙河）、昆水（灰河）、澧水（澧河）、陂水（在泌阳）、醴水（北澧河）、溱水（臻头河）、潕水（舞水）、澺水、瀙水……无计其数的河流在从属问题上被迫各易其主或自成水系。
汝阳汝河
汝州汝河
郏县汝河
改道后的汝水再也没有复故，风光了数千年的古老河流从此一截两段，逐渐“降格”被其它水系吞并或取代，淡化在沧海桑田的巨变中，盛名不再。对于汝水的这些变化，《清史稿》记载的非常详细，称之谓：“汝源凡三易”。
汝河有文化么
汝水虽然被截断了，但汝水留下的文化却源远流长，绵延不断，至今仍在流传。中国古代文献典籍对汝水的记载极为丰富，如《诗经》、《山海经》、《竹书纪年》、《淮南子》、《水经》等对汝水都有记录。记述汝水的方志、艺文等更是浩若烟海，不可胜数。特别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在《汝坟》一篇中生动地描述了一位生活在汝水河畔的女子的思夫之情，充满了人间烟火味，我们一起欣赏下：
汝坟（《诗经·国风·周南·汝坟》）
朝代：先秦
作者：佚名
原文：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译文
沿着汝河大堤走，采伐山楸那枝条。还没见到我夫君，忧如忍饥在清早。
沿着汝河大堤走，采伐山楸那余枝。终于见到我夫君，请莫再将我远弃。
鳊鱼尾巴色赤红，王室事务急如火。虽然有事急如火，父母穷困谁养活！
注释
1.遵：循，沿。 汝：汝河，源出河南省。坟(fén):水涯，大堤。
2.君子：此指在外服役或为官的丈夫。
3.惄(nì)：饥，一说忧愁。
4.调饥：早上挨饿，喻男女欢情未得满足。
5.毁(huǐ)：火，齐人谓火为毁。如火焚一样的颜色。
水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汝水也不例外，孕育了早期的中华文明。
汝水流域不但留下了丰富的文字资料，还有许多重要的考古发现。1978年出土于河南省临汝县(今汝州市)阎村的鹳鱼石斧图彩陶缸，是新石器时代前期的葬具。陶缸的外壁彩绘一只鹳鸟，圆眸、长喙、通身洁白。鸟嘴上衔着一条大鱼，昂首挺立，显得非常健美。鱼旁边竖立着一柄石斧，斧身穿孔、柄部有编织物缠绕并刻划符号等。画面真实生动、色彩和谐、古朴优美，极富意境，是迄今中国发现最早、面积最大的一幅陶画。经专家用碳十四测定，它是原始社会仰韶文化时期的产物，距今已有6000年左右的历史。2003年被国务院确定为64件不可出国展出的珍贵文物之首。
鹳鱼石斧图彩陶缸，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从考古发现，早在一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我们的先民就在汝水附近捕鱼狩猎，繁衍生息，这里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汝水流域包含有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夏商周文化，楚文化等。可以这样说，古汝水是一条文明之河，文化之河。
传说中的酒祖杜康曾在汝水岸边的汝阳造酒，震惊世界的舞阳贾湖遗址也在汝水流域。汝水的下游区域——现今的驻马店地区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盘古创世纪活动的核心地带，也是轩辕黄帝夫人嫘祖的故乡，西周时期境内有蔡国、沈国、江国、房国等多个诸侯国。阜阳（因在汝水枝津之南，古称汝阴）“双古堆汉墓”漆器、铜器上的“汝阴侯”等文字，证明汝水流域的文明久远且真实。
襄城汝河古桥
汝南汝河古桥
历史上尤其是汉、魏以前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都与这条河有关。生长在汝水附近的名人有：蔡叔、叶公、孔门六贤、韩非子、李斯、陈胜、张良、翟方进、汝南袁氏、许慎……从古到今，灿若繁星，数不胜数。
与汝水有关的地名有：汝阴郡、汝宁府，汝阳、汝州、汝南等。其中，汝宁府是因断汝河上源之水经郾城入颍河，水患大减，人民稍得安宁，由蔡州改名而得。汝南位于汝水之南，因汝水环抱形如垂瓠，古称悬瓠城。
汝水流域是汝姓、蔡姓、叶姓、江姓、蒋姓等诸多姓氏的发源地。汝河盛产梅花玉、汝瓷。民间有“家有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说法。
汝河道上，汝阳八大景之汝水拖蓝、紫逻石潭、龙崖夜雨，汝州八大景之汝水横舟，郏县八大景之汝水秋声，襄城八大景之汝水虹桥，新蔡八大景之关津晚渡、三汊波灅，息县八景之淮汝交流都与汝水有关。汝水区域的人文景观、历史传说也极为丰富，如广成子修道处、蔡国故城、孔子问津处、梁祝传说等等。
上蔡汝河
遂平汝河
新蔡汝河
平舆汝河
汝水秀美的风景和悠久的文化吸引过无数文人骚客，李白、杜甫、刘禹锡、孟浩然、王安石、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梅尧臣、何景明等都对汝水流域的风景人文发出过倾心的赞美。唐代孟郊盛赞：“汝水无浊波，汝岭多奇石。”元代张政用鲜明的色调描写汝水：“湛湛清流九曲湾，深沉彻底似拖蓝。扁舟一叶无人系，风动横移向碧滩。”清秀的汝水如一幅美丽且富有动态的泼墨山水画在人们面前铺展开来。
汝水为人们留下了亘古厚重的文化，书写了人类恒久鲜活的文明。
你对汝河有感情么
生长在汝水河畔的儿女，几千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岁月的更迭中生儿育女，繁衍生息。他们对汝河充满了感情，一年四季都能感受到汝河的美。春天，人们在汝河边踏青，赏如茵的草滩，金黄的花田。风轻日暖，杨柳依岸，蝶飞蜂舞，野花争艳，一片生机盎然；夏天，人们在清澈的河水里嬉戏，消除酷暑炎热；秋天人们看汝河的长河落日，黄叶飞雁；冬天人们欣赏汝水的宁静萧瑟，在晴日的朔风中遥望她粼粼的波光，感受她的沧桑与恬淡。可以这样说，每一个听着汝河水声长大的人，都不会忘记汝河，无论年少与苍老，天涯与海角。
汝河的夏
汝河的秋
爷爷在世时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年，村里的一个人套着牛车在汝河滩拉石子。汝河突然涨水，他赶紧赶着牛车向岸上跑，跑着跑着水就漫上了车，于是他甩掉牛车，牵着牛狂奔。但是水涨的太快了，瞬间就把他淹没了，情急之中，他拽着牛尾巴，靠会凫水的牛把他拉到岸边捡回了一条命。汝水河畔的故事很多，有的惊险刺激，有的美妙有趣。小时候在汝河里逮鱼洗澡，戏水打闹，在河滩上放牛割草，追逐疯跑。累了就躺在青青的草滩上仰望蓝天白云，听耳畔的水声，听鸟叫虫鸣。晚上去河滩的树林里摸Ma ji liao（马蛣蟟），偶尔还会去人家地里偷瓜摘果，那才是紧张刺激的经历。我曾多次亲历汝河涨水时的狂暴，看着翻天倒海般的巨浪冲毁良田树木，裹挟着西瓜、花生、禽畜奔流而去。汝河狂躁时像脱缰的野兽，安静时又像贤淑的少女，人们根本奈何不了她。
李克强总理的夫人程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在汝河岸边插过队，她在《难忘那片热土》中深情的写道：“汝河是我们插队时的落脚地——板厂村边的一条河。一想到它，我们就会联想起下乡的经历和那段青春年华……我曾游过祖国的许多名山大川，但都不能使我产生在汝河边所涌出的这份情思，这份激动……在那里我们曾洒下血汗和泪水，在那里有我们永志难忘的乡亲。”对于汝河的情思，我们大部分人也不是如此么，忘不了河边的童年和青春，忘不了河边的村庄、田地、父老乡亲和陈年往事。
汝南汝河
正阳汝河
汝河带给人们的不全是欢乐，也有痛苦。小时候在汝河洗澡，有个小伙伴被淹死了，至今我依然记得河滩里他母亲凄厉的哭声，这个场景成了我脑海中永远的阴影。2014年9月28日，驻马店市新蔡县汝河上一艘摆渡船发生侧翻事故，29人落水，21人得救， 8人下落不明中，他们大部分是放学回家的孩子，其中4名还是未成年人。水火无情，汝河也不例外。
然而不管怎样，我依然爱着汝河，时常会想起她，尤其是一到盛夏，就会怀念汝河岸边的凉爽和儿时的童趣。有人说：当一条河伴随着你成长时，或许它的水声会陪伴你一生。对此，我深有体会。家乡的汝河少时在身边，中年在心里……虽然我已远离，但是从没忘记。
我相信，生活在汝河岸边的人们从来没有刻意区分过北汝河与南汝河。我相信，我们一样都叫她汝河，而且是俺家门口的汝河。希望我们共同爱护她珍惜她，不要乱挖乱采，不要污染她。因为这20多年来，汝河受的伤害太多太多……
汝河的冬
汝河，我爱你岸边青青的草，爱你清澈甘甜的河水，爱你上方蓝蓝的天空飘荡的云朵。我也许感觉不到黄河的伟大，长江的雄阔，但是我却能感受到汝河的温柔与婀娜，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河。
汝河啊，我是你岸边的一个游子啊，你要永远记得我！
（注：图片来自网络，在此致谢！）
作者简介：郭旭峰，80后，喜文好武，郏县人，现在信阳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