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祠
一、 引言
闲翻毕沅《续资治通鉴》,一日阅至卷第二百六:1331年/元文宗(图帖睦尔)至顺二年夏四月,庚戌,诏建雅克特穆尔(燕铁木儿)生祠于红桥南,树碑以纪其勋。
心存疑惑,此人怎么能立生祠?因为在下一卷即卷二百七的开头是这样记录的:顺帝:讳托欢特穆尔,明宗之长子,母南富鲁氏,延祐七年四月丙寅,生帝于北方。天历二年,明宗崩。至顺元年四月,徙帝于高丽;明年,移于广西之静江。
1332年/元统元年春,二月,托欢特穆尔北行至良乡,京师具卤簿迎之。雅克特穆尔(燕铁木儿)并马而行,于马上举鞭指画,告以国家多难,遣使奉迎之故,而托欢特穆尔一无酬答。雅克特穆尔疑其意不可测,且恐追理明宗(和世?)暴崩之故,心志日以瞀乱。会太史亦言托欢特穆尔不可立,立则天下乱,以故议未决。迁延者数月,国事皆决于雅克特穆尔,奏皇太后而行之。
雅克特穆尔自文宗复辟,遂秉大权,挟震主之威,肆意无忌,一宴或宰十三马。取泰定帝后为夫人,前后尚宗室之女四十人,或有交礼三日遽遣归者。后房充斥,不能尽识,一日宴赵世延家,男女列坐,名为鸳鸯会,见坐隅一妇色甚丽,问曰:“此为谁?”意欲与俱归,左右曰:“此太师家人也。”至是荒淫日甚,体羸,溺血而死。
二、《资治通鉴》和《续资治通鉴》里的生祠记录
前后重翻《续资治通鉴》,又找到如下8条:
1、1031年/宋仁宗天圣九年(辽太平十一年,六月,改景福元年。)九月庚午,以吏部尚书、知天雄军王曾为彰德节度使,仍知天雄军。辽使者往还,敛车徒而后过,无敢哗者。人乐其政,为画像而生祠之。《续资治通鉴卷第三十八》
2、1052年/宋仁宗皇佑四年(辽重熙二十一年)三月甲子,知颍州、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范伸淹行至徐州而卒。仲淹少有大志,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创之。性至孝,以母在时方贫,其扣虽贵,非宾客不重肉,妻子衣食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守杭之日,子弟知其有退志,乘间请治第洛阳,树园圃,为逸老地。仲淹曰:“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况居室乎!”吾今年逾六十,生且无几,乃谋治第树园圃,顾何待而居乎!吾所患在位高而艰退,不患退而无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园林相望,为主人者莫得常游,而谁独障吾游者?岂必有诸己而后为乐邪?”
及卒,赠兵部尚书,谥文正,又遣使部问其家。既葬,帝亲书其碑曰“褒贤之碑”。仲淹为政主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祠事之。其卒也,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日而去。《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二》
3、1052年/宋仁宗皇佑四年(辽重熙二十一年)六月庚子,以知宿州朱寿隆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朝廷惩岭表无备,命完城,贵州守者虐用其人,人不堪命。寿隆驰至州,械守送狱,奏黜之,州人为立生祠。寿隆,台符子也。《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二》
4、1109年/宋徽宗体大观三年(辽乾统九年)秋七月,辽地陨霜伤稼。辽漕司督赋甚急,县令多系狱。宁远令康公弼上书于朝,乃释之,因免县中租赋。宁远人德之,为立生祠。《续资治通鉴卷第九十》
5、1332/元文宗至顺三年 夏四月,戊午,诏以巴延(伯颜)有功,立生祠于涿州、汴梁。《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 》
6、1338/元顺帝至元四年秋七月,壬寅,诏以巴延(伯颜)有功,立生祠于涿州、汴梁。《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七》
7、1353年/元顺帝至正十三年二月丁未,祭先农。甲寅,中书省言徐州民愿建庙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从之,诏仍立托克托《平徐勋德碑》。《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一》
8、1360年/元顺帝至正二十年六月辛亥,婺州之失也,舒穆噜伊逊之母为吴将所获,令其弟以书招伊逊,伊逊不至。及破处州,伊逊将数十骑出走,至建宁,聚兵欲图恢复,而所至人心已散,知事不可为,叹曰:“处州,吾所守也,今吾势穷,无所往,不如还处州,死亦为处州鬼耳!”遂以兵攻庆元,耿再成击败之。伊逊众溃,走竹口,欲还福建,道经桃花坑,为乡兵所邀击,伊逊力战死,其部将李文彦收葬其尸。孙炎以闻,吴国公嘉其尽忠死事,遣使祭之,复处州民所立生祠。《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五》
在资治通鉴里只找到两条: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七【唐纪二十三】
700年/则天顺圣皇后久视元年,初,仁杰为魏州刺史,有惠政,百姓为之立生祠。后其子景晖为魏州司功参军,贪暴为人患,人遂毁其像焉。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五十九【唐纪七十五】
894年/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乾宁元年,义胜节度使董昌为政苛虐,于常赋之外,加敛数倍,以充贡献及中外馈遗,每旬发一纲,金万两,银五千鋋,越绫万五千匹,他物称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风水违程,则皆死。贡奉为天下最,由是朝廷以为忠,宠命相继,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陇西郡王。
昌建生祠于越州,制度悉如禹庙,命民间祷赛者,无得之禹庙,皆之生祠。昌求为越王,朝廷未之许,昌不悦曰:“朝廷欲负我矣,我累年贡献无算而惜一越王邪!”有谄之者曰:“王为越王,曷若为越帝。”于是民间讹言时世将变,竞相帅填门喧噪,请昌为帝。昌大喜,遣人谢之曰:“天时未至,时至我自为之。”其僚佐吴瑶、都虞候李畅之等皆劝成之,吏民献谣谶符瑞者不可胜纪,其始赏之以钱数百缗,既而献者日多,稍减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谶云‘兔子上金床’,此谓我也。我生太岁在卯,明年复在卯,二月卯日卯时,吾称帝之秋也。”
三、美国施珊珊的生祠研究
生祠到底怎么个定义?
1979年版《辞海》1728页里这样解释:生祠:旧时生人建立的祠堂。《汉书/于定国传》:其父于公,为县狱吏,郡决曹,决狱平,罗(罹)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恨。郡中为之立生祠,号曰“于公祠”。
按:也就是说,从汉朝开始,国人就干过给活人立祠的事,让祠主生前就享受香火、贡品。
对于这个问题,美国的“中国通”们怎么个看法?
搜索一番,还真有一本,名曰《小天命——生祠与明代政治》,作者为施珊珊,美国加州圣地亚哥分校历史系教授,曾任美国明史学会会长,是明代政治史、思想史研究领域卓有成就的学者,重点研究国家与社会的关系……此书出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于2022年2月,共分三部分八章,在导言里有这样一句:史上最著名也是最臭名昭著的生祠是供奉太监魏忠贤的。天启六年(1626年),五十余座供奉他的生祠拔地而起,广布于大明王朝的州府郡县之内……
四、《明史》、《明实录》、《国榷》对魏忠贤的生祠记录
以我的阅读经验,我不太相信施珊珊的结论,重翻与明朝历史相关的几本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在《明史》里记录这件事最集中,辅以其他材料,可以证明当时魏忠贤的生祠不止五十多座。分列如下,《明史》正文顶格加黑,其余内容退格。见《明史》卷三百六/列传一百九十四/阉党。
明代阉宦之祸酷矣,然非诸党人附丽之,羽翼之,张其势而助之攻,虐焰不若是其烈也。中叶以前,士大夫知重名节,虽以王振、汪直之横,党与未盛。至刘瑾窃权,焦芳以阁臣首与之比,于是列卿争先献媚,而司礼之权居内阁上。迨神宗末年,讹言朋兴,群相敌仇,门户之争固结而不可解。凶竖乘其沸溃,盗弄太阿,黠桀渠憸,窜身妇寺。淫刑痡毒,快其恶正丑直之私。衣冠填于狴犴,善类殒于刀锯。迄乎恶贯满盈,亟伸宪典,刑书所丽,迹秽简编,而遗孽余烬,终以覆国。
庄烈帝之定逆案也,以其事付大学士韩爌等,因慨然太息曰:“忠贤不过一人耳,外廷诸臣附之,遂至于此,其罪何可胜诛!”痛乎哉,患得患失之鄙夫,其流毒诚无所穷极也!今录自焦芳、张彩以下,迄天启朝,为《阉党列传》,用垂鉴诫。其以功名表见,或晚节自盖,如王骥、王越、杨维垣、张捷之徒,则仍别见焉。
阎鸣泰,清苑人。万历中进士。除户部主事,屡迁辽东参政,拾遗被劾罢归。久之,起佥事,分巡辽海。开原既失,经略熊廷弼遣抚沈阳,半道恸哭而返。寻托疾谢归。1222年/天启二年,起故官,监军山海关。旋进副使,受知孙承宗,屡疏推荐,而鸣泰实无才略,工谄佞,以虚词罔上而已。1222年/其年八月,廷推鸣泰辽东经略,会承宗自请督师,乃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自王化贞弃地后,巡抚罢不设。至是承宗以重臣当关,事权独操,鸣泰不能有所为。1223年/明年五月复移疾去,家居三年。魏忠贤窃柄,鸣泰潜结之,用御史智铤荐,召为兵部右侍郎。
1226年/六年正月,宁远告警,畿辅震惊。内阁顾秉谦等以顺天巡抚吴中伟非御侮才,荐鸣泰代之。未几,代王之臣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宁远叙功,进本部尚书。以缮修山海关城,进太子太傅。寻召还,协理戎政。叙锦州功,加少保。三殿成,加少师兼太子太师。熹宗崩,代崔呈秀为兵部尚书。鸣泰由忠贤再起,专事谄谀。每陈边事,必颂功德,于蓟、辽建生祠,多至七所。其颂忠贤,有“民心依归,即天心向顺”语,闻者咋舌。崇祯初,为言者劾罢。后丽逆案,遣戍死。
生祠之建,始于潘汝祯。汝祯巡抚浙江,徇机户请,建祠西湖。六年六月(国榷为闰六月)疏闻于朝,诏赐名“普德”。自是,诸方效尤,几遍天下。其年十月,孝陵卫指挥李之才建之南京。
天启六年十月壬寅,孝陵卫指挥同知李三才疏称:厂臣魏忠贤体国勤劳,夙夜匪懈,京军鼓舞欢欣,愿捐赀建祠,仍请敕赐祠额。得旨:赐名溥仁。《明熹宗实录卷之七十七》/《国榷》卷八十七
天启六年十二月辛酉,巡按直隶御史倪文焕题:臣尝亲历山海,其城严险坚厚,兵马火器可称精备。而沿途之解运肩摩毂击,问之则皆厂臣魏忠贤之所督发也。有厂臣以主持于内,镇守督抚诸臣以淬砺协力于外,何患奴之不平哉?然臣犹有进焉。兵有正有奇、有战有款,而总之其机贵密,其克在和。当彼此相协,不宜彼此互异。顷闻关门文武谓臣及介胄之士莫不鼓舞愿为厂臣立祠以纪其功,伏乞皇上俞允褒嘉,以为诸臣实心任事者劝。得旨:师克在和,允为确论。督抚内镇诸臣不妨奇正互施,务在彼此交剂,大家密意酌确,早结恢复大计,毋致猜疑,复踵覆辙。厂臣勤著封疆,劳存社稷,关门文武诸臣相谋立祠,是可为实心任事者劝。依议行。《明熹宗实录卷之七十九》
天启六年十二月壬戌南京太监刘敬敬请祠魏忠贤,赐额崇勋。《国榷》卷八十七
1227年/七年正月,宣大总督张朴、宣府巡抚秦士文、宣大巡按张素养建之宣府、大同,应天巡抚毛一鹭、巡按王珙建之虎丘。
天启七年正月丙子,凤阳署户军民李春光等请建魏忠贤祠,赐名怀忠。 《国榷》 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正月丙申 ,应天抚按毛一鹭、王珙请建魏忠贤生祠于虎丘山普福胜地。得旨:据奏,三吴灾沴频告,物力困于输将,厂臣虑周国计,心轸民艰,一应茶果、铺垫等费悉行蠲免,机匠沾薄徵之惠,供用无贻累之烦。该地方择胜建祠,尸祝以报,朕心嘉悦。其远年逋赋,除上供急需者炤旧催解,余何项应免,该抚按还议妥具奏。《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
宣大总督张朴、抚按秦士文、张素餋各疏请建魏忠贤祠。得旨:览奏,厂臣魏忠贤悦安社稷,注意封疆,门限一重既固金汤于山海,王基亿载更尘锁钥于燕云。勋绩倍高,舆情胥洽,建祠致祝,朕心慰悦,如议行。《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国榷卷八十八
二月,鸣泰与顺天巡抚刘诏、巡按倪文焕建之景忠山,宣大总督朴、大同巡抚王点、巡按素养又建之大同。
天启七年二月甲辰,总督蓟辽阎鸣泰、顺天巡抚刘诏、巡按倪文焕以召买料豆、宽恤商民各疏颂魏忠贤捐赀抚军、发粟助赈,议于景忠山建祠。得旨:蓟永召买料豆,岁荒价俭,累商累民,委实可悯。著该部即酌议增值具覆。内称厂臣损赀抚军,壁垒倍为生色,发粟助赈,灾黎顿觉更生。国倚节裁,民歌宽恤,景忠山建祠具见舆情欢跃,朕心嘉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一》/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二月丙辰 ,宣大总督张朴、大同巡抚王点、宣大巡按张素养各疏颂魏忠贤功,在三云请建大同生祠,温旨答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一》/国榷卷八十八
三月,鸣泰与诏、文焕,巡按御史梁梦环建之西协密云丫髻山,又建之昌平、通州,太仆寺卿何宗圣建之房山。
天启七年三月戊寅,京省商民陈文汉、吴守义等请建魏忠贤生祠。许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二》/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三月 己卯,通州士民卫万民、韩国湖等请建魏忠贤祠,赐名怀仁。《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二》/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三月庚辰,蓟辽总督阎鸣泰、顺天巡抚刘诏、巡按倪文焕、梁梦环连章请于西协密镇丫髻山各建魏忠贤祠,赐名崇功。《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二》/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三月己丑,总督蓟辽阎鸣泰、巡抚顺天刘诏、巡按倪文换、巡关梁梦环请于昌、通二州建魏忠贤生祠,昌平州赐名崇仁,通州赐名章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二》/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三月壬辰,管三山太仆寺卿何宗圣请建魏忠贤祠于房山,赐名显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二》/国榷卷八十八
四月,鸣泰与巡抚袁崇焕又建之宁前,宣大总督朴、山西巡抚曹尔祯、巡按刘弘光又建之五台山,庶吉士李若琳建之蕃育署,工部郎中曾国祯建之卢沟桥。
天启七年四月壬寅,蓟辽总督阎鸣泰、巡抚袁崇焕疏颂魏忠贤功德,请于宁前建祠,赐名懋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
天启七年四月癸卯,总督宣大山西张朴、山西巡抚曹尔祯、巡按刘弘光疏颂魏忠贤功德,请建祠于五台山,赐名报功。《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
山海太监刘应坤请立魏忠贤生祠,赐名懋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甲辰,蕃育署乡官士民李若琳等颂魏忠贤功德,请建生祠,赐名感恩。《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乙巳,松江里老薛昌世等请建魏忠贤祠,赐名德馨。《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癸丑,巡抚宣府秦士文再颂魏忠贤功德,请生祠额名,赐名隆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甲寅,宣大总督张朴再颂魏忠贤功德,请生祠额名,赐名德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丙辰,太和山太监冯玉疏颂魏忠贤功德,请建祠于本处,赐名昭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戊午,凤阳府武平卫卫总孙均儿等请建魏忠贤祠于亳州,赐名旌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辛酉,桃林口太监杨潮疏颂魏忠贤功德,请建祠于建昌城东,赐名崇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上部监督两山郎中曾国祯疏颂魏忠贤功德,请建祠于芦沟桥,赐名隆恩。《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四月乙丑,大学士黄立极等拟升坊局官六员:左谕德管国子监司业事林釬、修撰庄际昌、编修朱继祚,俱闲住;编修姜曰广、简讨胡尚英、丁进俱削夺。釬以监生陆万龄等请建魏忠贤祠,坚不批允;曰广以朝鲜差回,疏无颂美厂臣语也。《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三》
五月,通政司经历孙如冽、顺天府尹李春茂建之宣武门外,巡抚硃童蒙建之延绥,巡视五城御史黄宪卿、王大年、汪若极、张枢、智铤等建之顺天,户部主事张化愚建之崇文门,武清侯李诚铭建之药王庙,保定侯梁世勋建之五军营大教场,登莱巡抚李嵩、山东巡抚李精白建之蓬莱阁、宁海院,督饷尚书黄运泰,保定巡抚张凤翼、提督学政李蕃、顺天巡按文焕建之河间、天津,河南巡抚郭增光、巡按鲍奇谟建之开封,上林监丞张永祚建之良牧、嘉蔬、林衡三署,博平侯郭振明等建之都督府、锦衣卫。
天启七年五月己巳 ,监生陆万龄疏奏:恭幸申岳,毓灵尼丘,吐气笃生,总督东厂司礼监秉笔魏太监提不世之贞心,佐一朝之乾断,我皇上冲龄践祚,英迈夙成,天纵圣资,固是媲尧比舜,非有圣辅为引翼为之启沃,则有君无臣之治,自古难之。臣观宣圣宫墙如七十予之外,汉唐宋诸儒少有功于圣门者,皆芹藻生馨,辟雍有列。厂臣驱蔓,连之邪党,复重光之圣学,其功不在孟子距诐行放淫词之下。臣等佩服厂臣之教训,念帝都为起化之地而国学实首善之区,谨购国子监西偏民房空地一叚,同心集镪,以永祝厘,少展崇报之忱,用申仰止之意,恭建前楹以敬奉厂臣崇德而更起后槛以祀宁国先公之蒙恩赠爵者。至于春秋二典,则与宣圣、启圣之祠同举并行。得旨:特允举行。《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辛未 ,通政使司经历孙如冽等疏请建魏忠贤祠于宣武门外,中有厂臣至诚,结主上之知,先觉任天下之重,声溢华夷,颂腾朝野,职任擎天,功标浴日等语。赐祠名懋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五月壬申 ,顺天府府尹李春茂疏称魏忠贤掀天经济贯日,精诚庀材役鬼驱神,节省补天济地,功高竹帛,名著鼎彝神州,威震八方都城,风清万里。臣谨会同督、抚、按、学、关、盐、屯、饷诸臣择宣武门外公建生祠以表盛事。得旨:褒美允行。
巡抚延绥朱童蒙疏称魏忠贤德茂格天,功高捧日,延镇京运久断,饥卒庚呼,幸发十万额镪,顿起三军莱色,公议于镇城之南建祠以彰崇报。得旨:如议行,祠名与作祝恩。《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五月甲戌,巡视五城御史黄宪卿等合疏称厂臣赤心中天,日月热肠,特地乾坤一体以调宫府万全,而策帷幄,赞两朝大慈大孝,成九重允武允文,五城居民愿附顺天建祠后一体崇报。从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辛巳 ,户部云南司主事监督崇文门□税张化愚疏称厂臣精忠贯日,经济掀天,匪茹外患全消,民瘼隐忧顿释,在京各商愿立生祠于崇文门通衢。从之,祠名与作广仁。又工部监督两山营总司郎中曾国祯亦疏请建厂臣生祠,并允行。《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癸未,管理红盔将军灵璧侯汤国祚、管领大汉将军襄城伯李守锜各请附京营为魏忠贤立祠。许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甲申,武清侯李诚铭请于崇文门外药王庙东捐资为厂臣构祠。从之,赐名鸿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浙直商人翁一元等颂厂臣功,祠曰显德流芳。国榷卷八十八
总督京营保定侯梁世勋疏称京营等官请建魏忠贤生祠于安定门外五军营大教场迤西。从之,名曰著爱。
巡抚登莱李嵩会同巡抚山东李精白共言魏忠贤纯忠体国,伟略匡时,筹筭定于帷中,威严薄于海外,请于府城水城各建一祠。从之,赐宁海院,祠名景仁,蓬莱阁祠名流鸿。
总督辽饷户部尚书黄运泰、巡抚保定张凤翼、提督学政李蕃、巡按直隶倪文焕合疏颂魏忠贤冰心浴日,玉柱擎天,未雨彻桑,三韩巩金汤之固,捐资恤士,万军颂醪纩之仁,请于河间、天津二处各建生祠。得旨:河间祠已落成,额名仰德;天津祠方创建,额名感仁。
总督蓟辽阎鸣泰、巡抚顺天刘诏、巡按直隶倪文焕与镇守山海太监陶文合词请建魏忠贤生祠于景忠山顶,内有民心之依归即天心之向顺,非但于学识纲常之际独萃其全,而且于兵农礼乐之司共跻其盛,治平之绩普著,覆载之量宏敷等语。上允其请,额名与作广恩。
巡抚山西曹尔祯、巡按山西刘弘光各疏请建魏忠贤祠于五台山。许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戊子,镇守宣大、山西太监葛九思请立魏忠贤生祠,许之,额名嘉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五月己丑,文华殿中书徐溶捐资一千两助大工,疏颂忠贤,其同官郭希禹捐田二百亩为忠贤祠,永佐祝厘。得旨各应答。《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辛卯,巡抚河南郭增光、巡按河南鲍奇谟请建魏忠贤生祠。淂旨:据称厂臣向日葵心,格天荩思,诸所福国利民未易殚述。中州涝蝗相仍,繦挽莫继,自善委内督臣拮据调剂,群情争输,运艘途舞,轸恤劳深,祝厘感切,所请建祠如议行,祠名与作载德。《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
天启七年五月壬辰,上林苑监左监丞张永祚题良牧、嘉蔬、林衡三署甲户人等恳炤蕃育署为厂臣各建祠树坊。许之。祠坊各三,祠名存仁、洽恩、永恩,坊额一曰功高册府、一曰洪恩流芳、一曰一代元勋。
天启七年五月,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衙门、博平侯郭振明等疏请建魏忠贤生祠。许之,祠额名德芳。《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四》/国榷卷八十八
按:明熹宗皇帝实录卷八十五阙(天启七年六月史事阙),重翻台北版的影印《明实录》,也没有。好在手里有中华书局版的谈迁《国榷》,可补天启七年六月史事。全在国榷第八十八卷。
辛丑,太监李实请祠厂臣于苏州,许之。
商人某等请祠厂臣于临清,许之。
癸卯,湖光太监李希哲请祠厂臣于承天,赐曰鸿惠。
山东巡抚李精白请祠厂臣,赐曰隆禧。
癸丑,总督漕河太监崔文升请祠厂臣于淮安,赐曰瞻德。
甲寅,治直隶巡按御史卢承钦请祠厂臣,许之。
蓟辽总督阎鸣泰请祠厂臣,曰铭功。协理侍郎吴淳天请祠,曰萃德。保定巡抚张朴请祠,许之。
丙辰,督饷御史刘某总督漕运黄运泰各请祠,许之。
丁巳,巡按山东御史黄宪卿请祠厂臣,赐曰湛恩。
癸亥,顺天巡抚右都御史刘诏、巡按御史卓迈请祠厂臣与涿州,赐曰弘爱。
甲子,登莱巡抚李嵩请祠厂臣,许之。
六月,总漕尚书郭尚友建之淮安。是月,顺天巡按卢承钦、山东巡按黄宪卿、顺天巡按卓迈,七月,长芦巡盐龚萃肃、淮扬巡盐许其孝、应天巡按宋祯汉、陕西巡按庄谦,各建之所部。
天启七年七月己巳,宣大总督张朴巡抚张翼明巡按汪裕请祠厂臣,赐额一代崇功。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七月庚午,长芦巡盐御史龚萃肃、淮扬巡盐御史许其孝各疏请为魏忠贤建祠:一曰流恩、一曰瞻恩。《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六》
天启七年七月丙子 ,巡按陕西御史庄谦疏请为魏忠贤建祠于延镇。许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六》
八月,总河李从心、总漕尚友、山东巡抚精白、巡按黄宪卿、巡漕何可及建之济宁,湖广巡抚姚宗文、郧阳抚治梁应泽、湖广巡按温谟建之武昌、承天、均州。三边总督史永安。陕西巡抚胡廷晏,巡按谦、袁鲸建之固原太白山。楚王华奎建之高观山。山西巡抚牟志夔,巡按李灿然、刘弘光建之河东。
天启七年八月癸卯 ,总督漕河太监崔文昇、总河臣李从心、总漕臣郭尚友、山东抚臣李精白、按臣黄宪卿、漕臣何可及各疏言魏忠贤志存社稷,泽及蒸黎,三桐齐封,不惊旁河之鸡犬,千艘相接,尽恬破浪之鱼龙。衮属各官议于济宁河干建祠,乞赐额标以彰大典。从之,祠名表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七》/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八月甲辰,巡抚湖广姚宗文、抚治勋阳梁应泽、巡按湖广温皋谟各疏请于省城、承天、均州三处各建魏忠贤生祠,内有体国纯忠,筹边伟识,以澄清世道为任,以翊赞圣明为心,大烈著于安攘,元功昭于中外等语。许之,祠名隆仁。《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七》/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八月丁未,总督狭西三边史永安、巡抚狭西胡廷晏、巡按陕西庄谦、袁鲸帅众合词请建魏忠贤生祠于固镇太白山龙池之西。内有惟岳齐天,用象生申之翰,如泉满地,式弘赉傅之霖。绩在东陲,惠流西鄙等语。许之,祠名懋彝。《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七》/国榷卷八十八
天启七年八月辛亥,楚王华奎疏颂魏忠贤,捐赀一千两,请建祠于武昌城内高观山凤凰窝之阳。许之。国榷卷八十八
巡按湖广御史温皋谟疏请为魏忠贤建祠,有云盖斯世斯民欲歌咏我皇上如天之德,而巍荡难名,故于宣猷干国之厂臣,共勤尸祝云。许之。《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七》
天启七年八月壬子,巡按山西李灿然会同抚臣牟志夔、按臣刘弘化请于河东建魏忠贤祠,内有丹心许国,精忠贯日,无双雅志,忧民伟代,参天第一等语。许之,额名褒勋。国榷卷八十八
福府承奉司承奉正徐遇请建魏忠贤生祠于雒阳。许之,额名垂懿。《明熹宗实录卷之八十七》
每一祠之费,多者数十万,少者数万,剥民财,侵公帑,伐树木无算。开封之建祠也,至毁民舍二千余间,创宫殿九楹,仪如帝者。参政周锵、祥符知县季寓庸恣为之,巡抚增光俯首而已。锵与魏良卿善,祠成,熹宗已崩,犹抵书良卿,为忠贤设渗金像。而都城数十里间,祠宇相望。有建之内城东街者,工部郎中叶宪祖窃叹曰:“此天子幸辟雍道也,土偶能起立乎!”忠贤闻,即削其籍。上林一苑,至建四祠。童蒙建祠延绥,用琉璃瓦。诏建祠蓟州,金像用冕旒。
几疏词揄扬,一如颂圣,称以“尧天帝德,至圣至神。”而阁臣辄以骈语褒答,中外若响应。运泰迎忠贤像,五拜三稽首,率文武将吏列班阶下,拜稽首如初。已,诣像前,祝称某事赖九千岁扶植,稽首谢。某月荷九千岁拔擢,又稽首谢。还就班,复稽首如初礼。运泰请以游击一人守祠,后建祠者必守。其孝等方建祠扬州,将上梁,而熹宗哀诏至,既哭临,释缞易吉,相率往拜。监生陆万龄至谓:“孔子作《春秋》,忠贤作《要典》。孔子诛少正卯,忠贤诛东林。宜建祠国学西,与先圣并尊。”司业硃之俊辄为举行,会熹宗崩,乃止。
而华奎、诚铭辈,以籓王之尊,戚畹之贵,亦献谄希恩,祝厘恐后。最后,巡抚杨邦宪建祠南昌,毁周、程三贤祠,益其地,鬻澹台灭明祠,曳其像碎之。比疏至,熹宗已崩,庄烈帝且阅且笑。忠贤觉其意,具疏伪辞,帝辄报允。无何,忠贤诛,诸祠悉废,凡建祠者概入逆案云。
1227年/天启七年八月明熹宗朱由校崩于懋德殿,其弟信王朱由检继位,是为崇祯帝,
九月戊子,太监魏忠贤乞止建祠,优诏答之,其前赐额如故,余止之。
九月癸巳,巡抚江西右佥督御史杨邦宪巡按御史刘述祖各疏颂厂臣请祠,不许。(都这个时候了,典型的没看政治风向)
十一月甲子,东厂太监魏忠贤安置凤阳。
十一月戊辰魏忠贤自经于阜城尤氏旅舍。
五、余论
施珊珊在《小天命——生祠与明代政治》一书中对中国生祠研究得出的结论是 :在传统认知中,明朝封建专制高度强化,平民基本没有政治话语权,只能保持"绝对臣服"的姿态。本书借由对生祠理论与实践的考察,挑战了这一偏见一一在明朝专制集权的土壤中,生长着另一套政治模式:地方官受命于皇帝,并由平民决定其价值,平民借此实现政治参与。而生祠,正是平民获得政治话语权的工具。
与"天子受命于天"相对应,作者将这一模式称为"小天命",其背后是政治生态、神灵信仰、儒家思想之间复杂的互动。平民以立碑立祠的传统"绑架"地方官,用"孝道"掩饰生祠中的利益交换。生祠成为利益杠杆,地方官"多施惠政"以换取晋升的政治资本,百姓立生祠换取官员为当地利益服务,抵抗朝廷的苛政。以生祠为纽带的官员一平民利益体,形成了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平衡。平民对地方官员的认可有助于提升朝廷的声誉,为中央反对结党营私、贪污腐败、滥用皇权的原则立场代言。
本书首次将生祠置于明代的政治和信仰之间进行研究,通过大量碑刻记录、地方方志和文人文集,考察了生祠制度,阐发了对明代政治与思想体系的思考。
按:我们重回到《资治通鉴》有关狄仁杰的生祠记录:武后久视元年,初,狄仁杰为魏州刺史,有惠政,百姓为之立 生祠。后其子景晖为魏州司功参军,贪暴为人患,人遂毁其像。
胡三省注曰:史言狄仁杰尽忠,所以劝天下之为人臣;言其以景晖贪暴而毁祠,所以戒天下之为人子。(卷二百七)
陈垣表微道:口碑为上、祠像不足恃也。政潮起伏无定,则祠像之兴废亦无定。巍巍丰碑,数年之间,旋起旋仆者有矣,一时之虚荣,乌足美乎!
我同意陈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