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郑忠信
日子,不紧不慢、沉静而有力的穿行在二十四个节气里;麦子,不早不迟、不急不徐地潜入“立冬”前后的泥土里。立冬时节,刚刚忙完秋收的田野山冈紧接着拉开了冬种的序幕。而麦子则在油菜、萝卜、红花草等等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冬种的不二担当。水稻收割后的田畈,可直接撒上麦种,再用田中、田周开出的沟泥均匀覆盖;若是刨过番薯、摘掉棉花和筛了花生的旱地,则间隔一定的行距开浅沟播麦种再覆土。与夏日时节的双抢相比,冬种小麦显得悠哉游哉。
冬播后一周,嫩嫩的麦苗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这颜值堪比韭菜,难怪有揶揄韭菜和麦子傻傻分不清的!冬天的麦子不太长个,干等着来场纷纷扬扬的瑞雪,在“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希冀中静静地蛰伏着。及至残雪消融,暖意萌动,“客行芳草垂杨外,春在柔桑小麦中”,小麦便奋力拔节、疯狂蹿个。这时,淡淡的麦香裹着若有若无的青涩味在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缕缕,远远近近,挣不脱,逃不掉!违心地折一茎青中泛白的麦杆做几支麦笛,含在嘴里,是青涩的,吹出来的声音却是香甜的。借着大好春光,麦香总是给人无限的遐想与憧憬。待到风吹麦浪,涌动的是沉旬甸的丰收喜悦,恰如唐代白居易在《观刈麦》中所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麦收时节全家总动员,一派农忙景象!起早贪黑地将田间地头的麦子悉数收割运回立在厅堂。择日早早用完晚餐,便开始噼噼啪啪打起麦子来。关窗闭户,在厅堂中置一侧空地处,放上磨盘,人就站在磨盘附近,脚边横放一捆麦子,从中一把接一把地取出,高高扬起,持续不断地将麦穗甩向磨盘。霎时,麦粒四溅,这就是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脱粒方式,粗野、狂放。即便尘土飞扬,但麦香在麦穗与磨盘的碰撞中愈来愈浓,分明是金色麦皮包裹之下的雪白所溢出的芬芳,而那种雪白是可以神奇百变的,尤其令孩子们魂牵梦萦,垂涎欲滴。
当老家隔壁碾米厂中沉寂了一年的磨麦机发出令孩子们兴奋地啸叫时,各家的小孩都会第一时间向家里报告,可以磨麦了!金色的麦子倒入高高的漏斗,尖锐的啸叫蹿进悠悠的窄巷,雪白的面粉在滚筒中簌簌而下,金黄的麦麸从箱尾汩汩而出……这时,通过调节滚筒下方的挡板和加磨部分麦麸,可以获得相应的头道粉和二道粉。据说头道粉偏白,是做挂面、贡面、“须拼”、麦香饼的首选,适宜待客;二道粉显暗,适合居家日用,无伤大雅。不论是几道粉,搁在家里头,麦香氤氲的日子就是那么地惬意和富足!新麦磨成的当晚,全家“须拼”总动员:揉一大团面醒过后擀薄切条,烧一大锅水沸腾后抻面入煮,切一大堆配菜爆炒加汤烧开,内有腌肉、腌菜、笋干、香菇、紫苏、辣椒、姜蒜,连菜带汤扣在筋道的“须拼”上,麦香便被赋予了丰盈的味觉,即刻燃烧人们的味蕾!某个清晨似醒非醒,飘入鼻孔的麦香饼味令人难以淡定:裹好或甜或咸馅料的厚实圆饼挨个码在案板上,燃着或大或小麦杆结在灶膛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摊着数爿擀薄的麦香饼的热锅不停地吱吱作响,白色瞬间转黄,翻个面,底面已呈诱人的金黄色,立即出锅,趁热吹几口便迫不及待地下嘴,咸中带酸,老少皆宜,甜而不腻,童叟无忌。这还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若遇六月六这般大的时节,或遇贵客登门,想必会精益求精,力求色香味完美融合的状态。令人垂涎的常山麦香饼,据说缘起嘉庆年间,储氏道枚、道树、道远由安徽安庆怀宁县迁居常山麦坑,定居后春种水稻秋种小麦。翌年五月麦收后,家家户户都做烧饼,传承至今,早已是慢城常山久负盛名的美食了。
美丽的常山江日夜欢畅不息,古老的常山城日益成长壮大。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穿梭,麦影无踪,但麦香犹在。无论是清晨还是日暮,徜徉在慢城的街头,但见食品摊煎炉里的麦香饼嗞啦作响,勾起的何止是曾经的记忆?分明是缕缕的乡愁!
来源:常山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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